老伴烧掉我日记,十年后拆迁,墙缝掉出发黄信,我嚎啕大哭。

发布者:北风客 2025-12-3 13:02

老伴烧掉我日记那天,外面下着雨。

我没拦他,就站在旁边看着。

那是我从十六岁记到六十岁的本子,

厚厚三大本,纸页都泛黄卷边了。

他一根火柴点燃,火苗蹿起来的时候,

我听见自己心里“咯噔”一声。

像什么东西彻底断了。

他说:“留着这些干啥?

净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。”

他怕孩子们将来翻到,

看见那些苦日子,还有我俩吵过的架。

我没说话,看着火舌舔过纸页,

字迹在火焰里蜷曲变黑。

那些青春的心事,育儿的艰辛,

还有对早逝母亲的思念,

都化成了灰烬。

从那以后,我再没写过日记。

偶尔想提笔,总觉得没意思。

该记住的都记住了,

该忘掉的也忘得差不多了。

只是心里某个地方,

始终缺了一角。

十年过去,我们住的这片老城区要拆迁了。

儿女们来帮忙收拾东西,

老伴指挥着他们把家具搬上车。

我站在生活了四十年的老屋里,

墙皮剥落,露出里面的砖块。

突然就想起刚搬来时,

墙上贴的还是印着小花的墙纸。

小孙子在屋里跑来跑去,

不小心撞到了卧室的隔墙。

那墙是后来加的,薄薄一层砖。

被他一撞,竟掉下来几块砖头。

从墙缝里飘出一个发黄的牛皮纸信封。

我弯腰捡起来,信封已经脆了。

上面没有写字,封口用胶水粘着。

拆开的时候,我的手有点抖。

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,

字迹是我再熟悉不过的——

那是老伴年轻时写字的模样。

“淑英,今天又跟你吵架了。”

信的开头这样写着。

我愣住了,扶着墙慢慢坐下来。

继续往下看:

“为的是买电视机的事。

我知道你想买,家里也确实需要。

可是厂里效益不好,这个月工资都发不全。

我说话重了,看你眼圈红了,

心里比刀割还难受。”

我的眼前模糊起来。

那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。

那时候我们刚结婚不久,

住在厂里的单身宿舍。

为了攒钱买电视机,

我连续三个月没吃午饭。

信很长,写了整整三页纸。

他说那天晚上,他偷偷去血站卖了血,

凑够了买电视机的钱。

回家却骗我说是厂里发了奖金。

我看着电视时开心的样子,

他说他一辈子都忘不了。

第二封信是一个月后的。

“淑英,今天你妈来了。

说我没本事,让你跟着受苦。

我没吭声,知道她说的是实话。

但晚上看见你偷偷抹眼泪,

我真想给自己两巴掌。

你放心,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。”

我的眼泪滴在信纸上,

赶紧用袖子小心擦干。

这些事,他从来没跟我说过。

记忆中,他永远是个闷葫芦,

什么事都藏在心里。

我继续翻看这些信。

有的是记录孩子们成长的点点滴滴:

“小刚今天会叫爸爸了,

我高兴得把他举过头顶。

你怪我太用力,怕摔着孩子。

可我实在是太开心了。”

有的是写生活里的琐事:

“今天发工资,给你买了条丝巾。

虽然不贵,但你戴起来真好看。”

最让我震惊的是一封特别的信:

“淑英,今天我做了件错事。

把你的日记本藏起来了。

我知道你每天都在写,

写了我们吵架,写了你的委屈。

我怕将来孩子们看见,

会恨我这个当爹的。

可我又舍不得烧掉,

那是你的心血啊。”

原来他当年藏起了我最珍视的那本日记,

就是记录我们刚结婚头十年的那本。

后来烧掉的,只是后面的两本。

他一直在偷偷读我的日记,

然后在信里回应我的每一句话。

“你在日记里说我不懂浪漫,

今天特意去买了支钢笔,

想学着给你写情书。

可是提起笔,又不知道写什么好。”

“你说想吃城南的豆腐脑,

我早起骑了一个小时自行车去买。

看你吃得香,值了。”

我一封一封地读着,

从墙缝里一共找出二十三封信。

时间跨度从我们结婚第五年,

一直到孩子们都上了小学。

后来为什么不写了?

信里没有说。

最后一封信格外简短:

“淑英,厂里要派我去外地学习半年。

我舍不得你和孩子。

昨晚看你睡得熟,没忍心叫醒你。

在床边坐了一宿。

我会尽快回来的。”

落款日期是1985年3月。

我想起来了,那年他确实去外地学习了半年。

那时候没有手机,长途电话也贵。

我们基本上靠写信联系。

可他寄回来的信都很短,

总是那几句“一切都好”、“注意身体”。

原来他想说的话,

都写在这些没寄出的信里。

窗外传来卡车的轰鸣声,

老伴在楼下喊我:“收拾好了吗?

该去新家了。”

我把信小心翼翼地叠好,

放回信封,揣进怀里。

下楼的时候,腿都是软的。

他看我脸色不对,关切地问:

“是不是累着了?

早就说让你在边上看着就行。”

我摇摇头,没说话。

只是第一次主动握住了他的手。

他愣了一下,随即紧紧回握。

就像年轻时那样。

新家是儿子买的高层公寓,

宽敞明亮,从阳台能看见江景。

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

也许少了老房子那些回忆,

那些被岁月打磨得光滑的门框,

那些被脚步磨得凹陷的台阶。

安顿好后,我独自坐在阳台上,

又把那些信拿出来看。

这次看得更仔细,

一个字一个字地读。

仿佛能透过发黄的信纸,

看见当年那个不善言辞的年轻人,

在灯下偷偷写信的样子。

有一封信特别厚,

写的是我生大女儿时的情景。

“淑英,你在产房里叫得撕心裂肺,

我在外面恨不得替你去疼。

护士抱出来一个皱巴巴的小丫头,

我手抖得都不敢接。

看你虚弱地躺在那里,

我发誓这辈子都要对你好。”

可我记得,当时他从产房外进来,

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:

“孩子挺像你的。”

然后就去看孩子了。

为此我还偷偷难过过,

觉得他不够关心我。

现在才知道,

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信里。

那些说不出口的爱和心疼,

那些作为男人的责任和压力,

都变成了这一笔一划。

第二天,我去了老房子那里。

拆迁队已经开始施工了,

轰隆隆的机器声中,

一栋栋老楼在倒塌。

我站在警戒线外,

看着曾经的家变成废墟。

一个老邻居看见我,走过来打招呼:

“来看最后一眼?”

我点点头。

她说:“你们家老陈前几天也来了,

在楼底下转悠了好久。

我问他找什么,他说不找什么,

就是舍不得。”

我心里一动:“他经常来吗?”

“可不是嘛,这半年经常来。

有时候站在楼下发呆,

有时候跟施工队的人聊天。

对了,上个月他还问过我,

知不知道哪家搬家公司靠谱。

我说都这时候了还找搬家公司干啥?

他说想搬个东西。”

我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
那些信不是偶然留在墙缝里的。

是他特意放进去的。

他知道老房子要拆了,

知道墙被推倒的时候,

这些信可能会被发现。

回家路上,我去文具店买了本日记本。

最简单的横格本,

就像我十六岁时用的那种。

我要重新开始写日记,

把这些信的内容都记下来。

还要写我们发现信的过程,

写我读信时的心情。

晚饭时,我特意做了他爱吃的红烧肉。

他有些惊讶:“今天什么日子?”

我说:“就是想吃了。”

吃饭的时候,我时不时看他。

他头发已经全白了,

背也有些驼了。

可在我眼里,

突然又看见了那个卖血买电视的年轻人。

“还记得我们第一台电视机吗?”我问。

他夹菜的手停了一下:

“怎么突然问这个?”

“就是突然想起来了。

那时候真不容易。”

他低头吃饭,含糊地应了一声:

“都过去了。”

我知道,他还是不会说那些甜蜜的话。

但没关系,我已经知道了

他藏在心里一辈子的话。

晚上,他睡着后,

我坐在书桌前开始写日记。

“2023年10月12日,晴。

今天是我重新开始写日记的第一天。

因为今天我发现了老伴的秘密...”

写到一半,我听见身后有动静。

回头看见他站在门口,

穿着睡衣,眼神复杂。

“怎么起来了?”我问。

他走过来,看见桌上的日记本,

还有旁边那叠发黄的信。
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
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

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:

“多少年前的事了,

还翻出来干什么。”

但我在他的眼睛里,

看到了如释重负的笑意。我拿起最上面那本,轻轻摩挲着封面。

那是我十六岁生日时,

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的。

封面上印着几朵淡粉色的小花,

现在已经褪色得几乎看不见了。

“真的要烧吗?”我终于开口,

声音有些发抖。

他头也不抬:“留着干啥?

让孩子们看见多不好。”

“我们可以收起来,不让他们看见。”

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。

他摇摇头:“收哪儿都不保险。

万一哪天我们走了,

孩子们整理遗物时翻出来...”

他没再说下去,但意思很明白。

那些日记里记着的,

不全是美好的回忆。

我沉默了。他说得对。

这四十四年里,

我记下了太多东西。

有刚结婚时的甜蜜,

也有为柴米油盐争吵的无奈;

有孩子出生的喜悦,

也有母亲去世的悲痛;

有他对我的好,

也有他让我伤心的时候。

“开始吧。”他站起身,

从兜里掏出一盒火柴。

那是他抽烟时用的,

红头的,一分钱一盒。

我看着他划着火柴,

那簇小火苗在雨中显得格外脆弱。

他蹲下身,把火柴凑到日记本下面。

纸页开始是抗拒的,

火苗舔了几下才终于燃起来。

先是边缘发黑卷曲,

然后整页纸都烧了起来。

火越来越大,

映得他的脸发红。

我站在旁边,一动不动。

看着那些字在火焰中扭曲、变黑,

最后化成灰烬。

十六岁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心动,

二十岁嫁给他时的忐忑,

三十岁为孩子的学业发愁,

四十岁为他的下岗担忧,

五十岁为儿女的婚事奔波,

六十岁...

“咯噔”。

我心里真的响了一声。

像是什么东西断了,

再也接不上了。

那是我的青春,

我的一生啊。

他始终没有抬头看我,

只是专注地看着火堆,

时不时用木棍拨一下,

让火烧得更旺些。

雨点打在他的肩膀上,

洇湿了一片,

他好像完全没有察觉。

第一本烧完了,

他开始烧第二本。

这一本更厚,

是我们中年时期的记录。

那时候生活最艰难,

记下的苦闷也最多。

火烧得格外慢,

像是在不情愿地吞噬着那些岁月。

“你还记得小刚发烧那次吗?”

我突然问。

他拨火的手停了一下:

“哪次?”

“就是他三岁那年,

烧到四十度,

下着大雨,

你背着他跑去医院。”

他沉默了一会儿,

轻轻点头:“记得。”

“我在日记里写了这件事。”

我说,“写你怎么一路跑,

怎么求医生先给孩子看,

怎么在病房外守了一夜。”

火苗噼啪作响,

像是在回应我的话。

他不再拨火,

任由火焰自己燃烧。

过了好久,他才说:

“那些事,记在心里就行了。”

可记忆是会褪色的啊。

我在心里说。

就像这火堆里的纸,

烧完了就没了。

再过几年,

我可能连小刚发烧的细节都记不清了。

就像现在已经记不清,

母亲去世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
第三本是最薄的,

但最新。

记录的是最近十年的事。

孩子们都成家了,

我们的生活终于轻松了些。

但争吵却一点没少,

都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。

这一本烧得最快。

火苗蹿得老高,

几乎要舔到晾衣绳。

他赶紧把火拨小些,

动作有些慌乱。

我忽然想起,

这本日记里记着上个月,

我们为了一点小事大吵一架。

我写了一句很重的话:

“有时候真怀疑,

这一辈子是不是选错了。”

现在这句话正在火焰中消失,

连带着我那天的委屈和愤怒。

不知为什么,

我忽然觉得轻松了些。

也许他说得对,

有些事忘了也好。

最后一页纸烧完了,

火苗渐渐小下去,

最后只剩下一堆灰烬。

雨还在下,

灰烬被雨水打湿,

变成深黑色的一滩。

他拿起墙角的扫帚,

准备把灰烬扫进簸箕。

“等等。”我说。

他停下来,看着我。

我蹲下身,

伸手在灰烬里拨了拨。

还能摸到没烧完的纸片,

但一碰就碎了。

我的手指被烫了一下,

但我没缩回来。

“好了。”我站起身,

在围裙上擦了擦手,

“扫了吧。”

他看着我,眼神复杂,

似乎想说什么,

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。

灰烬被倒进了垃圾桶。

他提着垃圾桶去巷口的垃圾站,

我站在屋檐下看着他的背影。

他的背已经有些驼了,

走路时右腿有点跛,

那是年轻时在厂里搬重物摔的。

雨渐渐小了,

只剩下毛毛雨丝。

天边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彩虹,

若隐若现的。

我忽然想起,

在最早的那本日记里,

我写过和他一起看彩虹的事。

那时我们刚认识不久,

在江边散步时突然下起太阳雨。

彩虹出现的时候,

他偷偷握住了我的手。

现在,那段记忆真的只剩下记忆了。

再也没有白纸黑字作证,

证明那个下午真的存在过,

证明那个年轻人真的那样羞涩地握过我的手。

他回来了,把空垃圾桶放在墙角。

我们俩站在屋檐下,

一时无话。

雨后的空气很清新,

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。

隔壁传来炒菜的香味,

该做晚饭了。

“晚上想吃什么?”我问。

他想了想:“随便吧。”

又是随便。

这个词在日记里出现过无数次,

每次都能引发我的不满。

但现在听来,

却觉得格外亲切。

我转身进屋,开始淘米做饭。

他坐在门槛上,

拿出烟袋,卷了一支烟。

烟雾袅袅升起,

和还未散尽的烧纸的味道混在一起。

我看着他佝偻的背影,

忽然觉得我们都很可怜。

他烧掉了我的日记,

以为这样就能抹去过去的苦与痛。

可他不知道,

那些苦与痛早就长在了我们的骨血里,

成了我们的一部分。

就像他不知道,

我早就不是那个会因为一句话就伤心很久的年轻妻子了。

饭做好了,很简单的一餐:

稀饭,馒头,还有中午的剩菜。

我们默默地吃着,

谁也没有说话。

收音机里放着京剧,

是他爱听的《霸王别姬》。

我从来不喜欢京剧,

但听了这么多年,

也能跟着哼几句了。

吃完饭,他主动去洗碗。

这是我多年来的习惯,

在日记里抱怨过很多次,

说他从来不肯帮忙做家务。

其实最近几年他已经改了很多,

只是我很少在日记里写这些。

我坐在院子里乘凉,

看着空荡荡的墙角。

那里曾经放着我的花盆,

后来花死了,盆也碎了,

就一直空着。

现在连灰烬都没有了,

彻底空了。

他洗好碗出来,

在我旁边的竹椅上坐下。

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,

看天色一点点暗下来。

邻居家的灯陆续亮了,

窗户里传出电视的声音、

孩子的笑声、

大人的呵斥声。

生活还在继续,

以它最平凡的样子。

“明天要降温了。”他突然说。

“嗯。”我应了一声,

“该把厚被子拿出来了。”

又是一阵沉默。

我们之间总是这样,

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冷场。

“我...”他开口,又停住。

“怎么了?”

“没什么。”他摇摇头,

站起身,“我去洗澡。”

我看着他的背影,

忽然很想知道,

他刚才想说什么。

是想道歉吗?

还是想解释?

或者只是随口一句话?

可惜我再也不会知道了。

从那天起,我真的再没写过日记。

起初是不习惯,

手总是痒痒的,

看到什么有趣的事,

还是会在心里组织语言,

想着该怎么记下来。

后来慢慢就淡了,

像是戒掉了一个多年的习惯。

生活还是老样子。

买菜、做饭、打扫、

和邻居聊天、和儿女通电话。

偶尔还是会吵架,

但吵完就忘了,

不会再在夜深人静时,

一边写日记一边掉眼泪。

有时候我会想,

也许他是对的。

记住所有的快乐和痛苦,

未必是件好事。

人生需要一些遗忘,

才能继续往前走。

只是心里那个空缺,

始终都在。

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

我会突然想起日记里的某句话、

某个场景,

然后整夜整夜地睡不着。

那些被烧掉的记忆,

反而因为失去了载体,

变得更加清晰了。

十年就这样过去了。

快得让人猝不及防。

孩子们都很有出息,

在城里买了房子,

接我们去住过几次。

但我们还是喜欢老房子,

虽然破旧,但自在。

直到拆迁的通知贴出来,

我们才不得不面对搬家的现实。

老城区要改造了,

这些有几十年历史的老房子,

都要被拆掉,

盖成高楼大厦。

收拾东西是个大工程。

四十年的积累,

什么东西都舍不得扔。

孩子们回来帮忙,

一边收拾一边抱怨:

“这个破罐子还要吗?”

“这些旧衣服早该扔了!”

老伴指挥着他们,

声音洪亮,精神抖擞。

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在车间当班长的样子。

我看着他,

忽然觉得这十年他老得真快。

头发全白了,

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刀刻的。

我独自在屋里转悠,

这里摸摸,那里看看。

墙上的挂钟早就停了,

但一直没取下来;

厨房的瓷砖掉了几块,

露出里面的水泥;

卧室的门关不严,

总是漏风...

这些缺点在要离开的时候,

都变成了舍不得的理由。

小孙子在屋里跑来跑去,

对一切都充满好奇。

这个在楼房里长大的孩子,

对老房子的一切都觉得新鲜。

他这里敲敲,那里打打,

像只快乐的小麻雀。

然后就是那一声响。

他撞到了隔墙,

几块砖头掉了下来。

我当时心里一紧,

生怕他受伤。

跑过去一看,

他正好奇地看着从墙缝里掉出来的信封。

那一刻,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了。

好像冥冥中有什么在指引,

让我一定要捡起那个信封。

它看起来很旧了,

牛皮纸的颜色发深,

边缘已经脆化。

上面没有写字,

封口用胶水粘着,

粘得很牢。

我小心翼翼地拆开,

手抖得厉害。

当看见第一行字时,

我的眼泪就忍不住了。

那熟悉的笔迹,

我看了整整一辈子。

可这一次,

却觉得那么陌生。

“淑英,今天又跟你吵架了。”

就这一句话,

把我带回了四十多年前的那个下午。

为了买电视机的事,

我们吵得很凶。

我说他不在乎这个家,

他说我不理解他的难处。

最后我哭着跑出门,

在江边坐了一下午。

原来那天晚上,

他去了血站。

这个傻子,

怎么就不知道跟我说实话呢?

要是知道家里困难到这种地步,

我怎么会非要买电视机不可?

我继续往下看,

眼泪止不住地流。

那些我从来不知道的事,

那些他默默承受的苦,

那些他藏在心里的爱,

都在这发黄的信纸上,

一字一句地呈现出来。

原来他一直在读我的日记。

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的委屈。

原来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,

回应着我的每一句话,

每一个心情。

我坐在地上,

一封一封地读着。

从墙缝里一共找出二十三封信,

每一封都是写给我的,

但从来没有寄出。

他就这样写着,

藏着,

一个人承担着所有。

孩子们听见我的哭声跑进来,

惊慌地问怎么了。

我赶紧把信收起来,

擦干眼泪说没事,

只是舍不得老房子。

他们信了,

安慰我说新房子更好。

是啊,新房子更好。

有电梯,有暖气,

有明亮的厨房和卫生间。

可是没有了这些回忆,

没有了这些藏在墙缝里的秘密。

我把信仔细地收好,

放在贴身的口袋里。

下楼的时候,

腿还是软的。

他过来扶我,

手很稳,很有力。

就像当年我生完孩子,

他扶我下床时一样。

那一刻,我突然就不恨他了。

不恨他烧了我的日记,

不恨他多年的沉默,

不恨他所有的缺点和不足。

这个笨拙地爱了我一辈子的男人,

用他最笨拙的方式,

守护着我们的爱情,

我们的家。

在新家的第一个晚上,

我久久不能入睡。

他睡得很熟,

呼吸均匀。

我看着他熟睡的脸,

忽然发现,

这十年他其实一直有心事。

现在心事没了,

睡得特别安稳。

第二天我去买了日记本,

决定重新开始写。

这次我要记下不同的东西,

记下这些信,

记下他的爱,

记下我们真实的、

完整的一生。

当我开始写第一篇日记时,

忽然明白了他当年的心情。

那些藏在墙缝里的信,

就像他藏在心里的话,

不是不想说,

只是不知道怎么说。

现在,轮到我用日记,

来回应他这些从未寄出的信了。

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,

是我们爱的方式。

笨拙,但真诚;

沉默,但深沉。

就像那堆在雨中被烧掉的日记,

化成了灰烬,

却滋养了新的生命。

我们的爱情,

在经历了这场火烧之后,

反而获得了新生。他转身去厨房倒水,

我听见杯子碰撞的轻微声响。

这么多年,他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,

默默地做这些小事。

只是我从前很少注意到。

我继续写日记,

把今天发生的事都记下来。

写他怎么站在门口,

怎么欲言又止,

怎么在眼睛里露出笑意。

这些细节,我都要记下来。

不能再丢了。

第二天清晨,我起得特别早。

去菜市场买了他最爱吃的鲜鱼,

还有嫩豆腐。

准备给他做鱼头豆腐汤。

记得刚结婚时,

他常说最爱喝我做的这个汤。

后来生活忙碌,

已经很久没做了。

他起床看见我在厨房忙活,

很是惊讶:“怎么起这么早?”

我说:“今天做你爱喝的汤。”

他愣在那里,半天没说话。

然后默默地走过来,

帮我剥蒜。

我们并肩在厨房忙碌,

像年轻时那样。

那时候厨房很小,

我们总是挤在一起做饭。

他会从后面抱住我,

说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。

后来厨房变大了,

我们却很少一起做饭了。

汤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响,

香气弥漫了整个厨房。

他深深吸了一口气:

“真香,好久没闻到这个味道了。”

我说:“以后经常做。”

他点点头,眼睛有点湿。

吃饭的时候,他喝了很多汤。

一边喝一边说:

“还是原来的味道。”

我知道他在说什么。

有些味道,能带人回到过去。

饭后,他主动要去洗碗。

我说我来吧,他坚持不肯。

“你做饭辛苦了,

洗碗我来。”

这句话,我等了四十年。

我坐在客厅里,

听着厨房传来的水声,

心里暖暖的。

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,

只是一碗汤,一句话。

儿子打电话来,

问我们在新家住得习惯不。

我说很好,很习惯。

他在电话那头笑:

“妈,你声音听起来很开心。”

我说是啊,很开心。

挂了电话,我继续写日记。

把早上的事都记下来。

写到他在厨房帮我剥蒜时,

我停了一下。

这个画面,我要永远记住。

下午,我们一起去江边散步。

这是搬来新家后第一次。

江风很大,他下意识地

走到我前面,替我挡风。

这个小动作,他做了一辈子。

我们坐在江边的长椅上,

看江水东流。

他说:“时间过得真快,

一转眼,我们都老了。”

我说:“是啊,但有些东西没变。”

他转过头看我:“什么没变?”

我笑了笑,没回答。

他也没再问。

但我们都知道答案。

回家路上,经过一家照相馆。

他突然说:“我们去照张相吧。”

我很惊讶:“怎么突然想照相?”

他说:“就是想留个纪念。”

照相的时候,摄影师让我们靠近点。

他犹豫了一下,伸手搂住我的肩膀。

这个动作有些生疏,

但很温暖。

照片拍好了,我们都很满意。

他说要放大一张,挂在客厅。

晚上,我看着那张照片,

心里感慨万千。

这是我们最近十年第一次单独照相。

上一次还是孩子们结婚的时候。

我把照片夹在日记本里,

在旁边写道:

“今天我们去照相了。

他搂着我的肩膀,

手很暖。

像年轻时一样。”

接下来的日子,我每天都在写日记。

记下生活的点点滴滴:

他给我买的老花镜,

我给他织的毛衣,

我们一起看的电视剧,

还有偶尔的小争吵。

但现在的争吵不一样了。

不会像以前那样冷战好几天。

总是他先低头,或者我先让步。

好像那些信,让我们都变了。

有一天,我在写日记时发现,

他在门口偷偷看我。

我假装没看见,继续写。

过了一会儿,他走进来,

放下一杯热茶:

“写累了吧,歇会儿。”

我端起茶喝了一口,

温度刚好。

他连我喝茶的习惯都记得。

要不太烫,也不太凉。

“你在写什么?”他终于忍不住问。

我合上日记本:“不告诉你。”

他笑了:“还保密?”

我也笑了:“以后你就知道了。”

其实我在写,要怎么对他更好。

写我这些天的感悟,

写我发现的他的好。

这些,我都要记下来。

周末,女儿一家来看我们。

小外孙女在屋里跑来跑去,

最后停在我的书桌前。

“外婆,你在写什么呀?”

她好奇地问。

我说:“外婆在写日记。”

“什么是日记?”

“就是把每天的事记下来。”

“为什么要记下来?”

“因为...有些事值得记住。”

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

跑开去玩了。

我看着她的背影,

想起我十六岁开始写日记时,

也是这个年纪。

时间真是个圈,

转来转去,又回到原点。

但这次,我不会再让日记被烧掉了。

这些记忆,我要留给孩子们。

让他们知道,

爱情有很多种样子。

我们的,是最朴实的那种。

晚饭后,女儿悄悄问我:

“妈,你最近好像特别开心。”

我说:“是啊,想通了一些事。”

她没再多问,但眼神里都是欣慰。

他们走后,我继续写日记。

今天要记的事很多:

外孙女的童言童语,

女儿关切的眼神,

还有他给孩子们讲

我们年轻时的故事。

那些他从来不肯讲的故事,

现在都愿意说了。

虽然讲得平淡,

但孩子们听得很认真。

特别是讲到卖血买电视机时,

女儿的眼圈都红了。

他在信里说,

怕孩子们恨他。

可现在孩子们知道了真相,

反而更敬重他。

这个傻子,担心了四十年。

晚上睡觉前,他突然说:

“下个月是你生日,

想要什么礼物?”

我摇摇头:“什么都不缺。”

他说:“那不行,得送个特别的。”

我想了想:“那你就再给我写封信吧。”

他愣住了,然后点点头:

“好。”

这个承诺,让我一夜好梦。

梦里,我回到了十六岁,

他站在江边,手里拿着一封信。

阳光很好,他的笑容很干净。

第二天,我开始偷偷准备

给他的生日礼物。

他的生日在我后面一个月。

我要给他一个惊喜。

我去买了毛线,

要给他织一件新毛衣。

记得刚结婚时,

我每年都给他织毛衣。

后来眼睛不好了,就织得少了。

但现在有了老花镜,又能织了。

我选了他最喜欢的深蓝色,

像他年轻时穿的那件。

那时候他穿着我织的毛衣,

总是很得意。

逢人就说:“我媳妇织的。”

现在,我要让他再得意一次。

织毛衣的时候,我经常想起

信里他写的那段:

“今天淑英给我织了新毛衣,

穿着特别暖和。

在车间里干活都不觉得冷了。

同事们都羡慕我。”

那时我只当是平常事,

现在才知道,

这些小事在他心里的分量。

我织得很慢,但很用心。

一针一线,都是心意。

就像他当年一笔一划写信一样。

他发现了我在织毛衣,

但没问是给谁的。

有时候会坐在旁边看,

说:“手艺还是这么好。”

我说:“那当然。”

其实手生了,织得不如从前。

但心意,比从前更真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,

我的日记本越来越厚。

他的信,我都抄在了日记里。

一边抄,一边回忆。

那些被岁月模糊的往事,

又渐渐清晰起来。

有时候,我们会一起翻看老照片。

他说起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,

很多我都忘了,他却记得很清楚。

原来他也不是那么健忘,

只是记住的事情和我不一样。

我生日那天,他果然给了我一封信。

信很短,只有一页纸。

但每个字都很认真。

“淑英,这些年委屈你了。

我不善言辞,很多话说不出口。

但你要相信,我心里都有。

谢谢你陪我这一辈子。

下辈子,我们还做夫妻。”

就这几句话,我看了很久。

最后小心地折起来,

放进日记本里。

这是我最珍贵的生日礼物。

晚上,孩子们都来给我过生日。

孙子孙女们吵着要吃蛋糕,

屋里热热闹闹的。

他坐在我旁边,一直笑着。

这样的幸福,简单又真实。

吹蜡烛时,我许了个愿。

希望时间走得慢一点,

让我们能多陪彼此一段路。

生日过后,我开始教他写日记。

他说:“我写不好。”

我说:“想到什么写什么,

就像你写信那样。”

他试着写了几行,又划掉了。

“还是不行,不知道写什么。”

我说:“那就写今天吃了什么,

天气怎么样。”

他点点头,继续写。

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

我想起信里他写:

“想学着给你写情书,

可是提起笔,又不知道写什么好。”

现在,他终于开始写了。

虽然写得简单,但很真实。

“今天淑英做的菜咸了,

但我没说。她最近眼睛不好,

可能是放多了盐。”

“下雨了,淑英的腿疼,

给她揉了揉。”

这些平淡的字句,

比任何情书都动人。

有一天,他写:

“今天淑英在阳台浇花,

阳光照在她头上,

白发像银子一样闪。

她还是那么好看。”

我偷看到这句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

这个闷葫芦,终于肯说甜言蜜语了。

现在,我们各有各的日记本。

有时候会交换着看,

看到有趣的地方就一起笑。

这样的日子,平淡却满足。

秋天来了,阳台上的菊花开了。

我们坐在菊花旁边,

他看报纸,我写日记。

偶尔抬头相视一笑,

什么都不用说。

女儿说我们越来越像了。

连笑起来的样子都很像。

也许在一起久了,

真的会变成彼此的样子。

昨天,我们去看了老房子原址。

那里已经是一片工地,

高楼的地基已经打好。

他指着其中一个位置:

“那里曾经是我们的卧室。”

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

什么也看不出来。

但我知道,那里曾经有我们的家,

有我们的回忆,

有藏在墙缝里的秘密。

“还想老房子吗?”他问。

我摇摇头:“有你的地方就是家。”

他握住我的手,握得很紧。

回家路上,经过一家书店。

他突然说:“给你买本好点的日记本吧。”

我说:“不用,这个就很好。”

但他坚持要买。

最后选了一本皮质封面的,

很精致,也很贵。

他说:“这次要写满它。”

我说:“好,写满它。”

现在,我就在用这本新日记本写字。

字迹工整,页面整洁。

我要好好地写,认真地写。

把我们的故事继续写下去。

写到太阳下山,他叫我吃饭。

今天的菜都是他做的,

虽然简单,但很用心。

吃饭时,他说:

“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
我问:“去哪儿?”

他神秘地笑笑: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。”

这个悬念,我要记在日记里。

等明天,再写下答案。

生活就是这样,

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。

有的平淡,有的惊喜。

但只要是和他一起,

就都值得记住。

夜深了,他已经睡着。

我写完最后一行字,合上日记本。

窗外月色很好,

明天应该是个晴天。

这样的夜晚,很安静,很美好。

就像他信里写的:

“看你睡得熟,没忍心叫醒你。

在床边坐了一宿。”

现在,换我看着他熟睡的样子。

这个我爱了一辈子的人,

终于学会了表达爱。

虽然晚了点,但刚刚好。

我把日记本放在床头,

关上台灯。

在黑暗中轻轻说:

“晚安,明天见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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