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朵妖艳的花

发布者:槿风 2021-11-13 00:53 原作者: 仰望昔日年华来自: 未知


他常常会呆呆地注视着母亲遗留下来的那盆花 ,那曾是他的少年时代最伤痛的回忆。

那一年,他十岁,父亲的一个朋友来家里要债。他看着他们喝了很多酒。自从他的母亲死后,他的父亲就常常把自己浸在酒里,家境也愈加贫困了。他本该阻拦父亲喝酒的,可他,还只是一个孩子。

父亲突然间和他的朋友吵了起来,吵的很凶,他看着那个人走到院子,来到他的面前,把他手里端着的饭碗打落在了地上,摔的粉碎。接着桌子被踢倒在地,然后是不远处母亲的那盆花。

他踢碎了花盆引起了父亲的愤怒,因为那是母亲生前最喜爱的一盆花。

他的记忆里父亲如此愤怒的样子只有过一次,就是那次他和母亲去市里看病的时候,母亲用掉了他们两个月的生活费买下了那盆花,那盛开着的花朵似乎散发着妩媚的光,异常耀眼。

买一盆花,这本该没什么的,可他的父母都是下岗工人,他们的生活是艰苦的。

那一天,他看到父亲和母亲争吵的很激烈,父亲一气之下就用剪刀剪断了那只花,他看到母亲是含着泪走出家门的,母亲走的时候没有对他留下什么话,只是温柔地抚摸过他的头,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活着的样子。

母亲是出车祸死的,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,他的泪,就淋湿在了雨里。

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,如果不是他生病了,如果不是和母亲一块看病,如果不是自己硬要跟着一个提着鸟笼子的老伯伯身后,也不会去到那个花鸟市场,母亲也就不会看上那盆花了。

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喜欢那花,那是朵有魔力的花,那只开过一次的花,却凋零了他的母亲的生命。

他想把它放在母亲的坟前,父亲不肯。父亲说母亲的灵魂就在那株花里,有一天一定会再一次绽放的。

于是,他的父亲就饮着酒,日夜守候着母亲的灵魂。可直到父亲入狱,死去,都未能再见到它开过花。

如今父亲的愤怒再一次爆发,父亲只是踢了他一脚啊,他也说不清父亲的那一脚用了多大的力,踢在那个人的背上,就把他踢得飞了出去,划出了优美的弧线,落在门边。

应该说都是铁门惹的祸,他还亲眼去看过那上面留下的血迹,他害怕的要死,他是见过母亲尸体的,那个时候他的眼里只有伤心,如今,却充满了恐惧。

是父亲杀了那个人,他跑到父亲面前,抱着父亲的腿哭泣,泪水时而会滴到母亲的那盆花上面,他还看到花叶曾微微轻颤。父亲就站在那盆花前,呆呆地看着那破碎的花盆和他的伤心。

他拉着父亲的手让父亲和他一起离开这里,父亲不走,他说要守候母亲的灵魂。警察来了,带走了他的父亲。

从此,他便成为一个孤单的孩子,一个杀人犯的儿子,所有的伙伴们都开始躲得他远远的。人们看他的眼神也变了,这些他都不在意,他对自己说要替父亲守候母亲的灵魂,等待着它的绽放。

他接下来的日子是在姑母家度过的,是姑母收留了他,变卖了他家的老房子。他带出来的东西,也只有母亲的那盆花。

他有了新的伙伴了,是姑母邻居家的女孩,他不明白,所有的男孩子都会因为怕他而躲着他,这个小他一岁的女孩,却能成为他的朋友。他们常常在一块玩,为了逃避大人们的视线,他们有了许多秘密的约会地点。

他们会在人前保持着距离,可是却默默地相爱了。

那一年,他十五岁,他带着她一块去了监狱探望父亲。父亲病了,病的很严重。他每一次来,父亲都是呆呆的表情,用那双曾经很有力的大手温柔地抚摸他的头。可是此时,父亲躺在那里,再也站不起来了。

他对父亲撒了一个谎,说母亲的花开了,开的很美丽。

他终于又看到父亲的笑容了,那么释然,或许夹杂了一丝哀伤。

他的父亲就是在那一天离世的,他在母亲的花盆前大哭了一场,那是个冬天,他的泪结成了晶,覆在了土面。

他和那个女孩的故事还在继续,他学会了画画,他为女孩画了一张很美的画像,可他觉得那不及女孩千分之一的美。女孩为他唱着他们的歌,歌颂他们的青春和爱情。

转眼间,他们都已成年,他冷峻的脸伴着女孩美丽容颜,他觉得他们应该是时候结婚了。那一年,他二十一岁,许多同龄的女孩子都也有了孩子。

是啊,结婚。女孩的父母早已为她安排好了婆家,也已定下了婚期。当女孩告诉他的时候,他的惊讶,他的愤怒和他的无助,只有孤独地像那盆花倾诉。

他们商量着一起逃跑,就在女孩出嫁的前一天。

夜,来得那么迟,他等来的却是女孩死去的消息。

女孩是自杀的,她的父亲把她锁在了房间里,哪都去不了了,她知道他们这一辈子是无缘的,那么只有等到来生了吧。

她就这样走了,一个年轻而美丽的生命!

他这是第三次为挚爱亲人哭泣了,他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。

他从厨房里拿了刀,姑母想拉住他,可是他跑的飞快。他来到女孩家,院子里聚满了人,有看热闹的,有幸灾乐祸的,有悲痛欲绝的。不管是谁,他见人就砍,院子里的人惊慌地四处躲闪,他也记不得自己究竟砍倒过几个人了,他只是抱起女孩的尸体,转身消失在人群中,惊讶的人们这才开始混乱地呼叫呐喊。

他是带着女孩的尸体来到了女孩的那盆花前,这里曾是他们每天都会来到的秘密约会地点。

他无力地坐在了地上,只有这盆花见证了他和所有挚爱亲人的离世。

当人们找到他们的时候,他和女孩的尸体相拥着倒在了一盆花的旁边,血浸透了破碎花盆里的泥土,土里盛开着,一朵妖艳的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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