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无意间发现妻子的日记,里面记录了她和一个男人二十年的感情_2

发布者:摩觉罗 2025-11-28 13:02

那个周六下午,阳光很好。

好得有点不真实。

妻子林晚带着儿子阳阳去上补习班,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。

这种安静,在平时是奢侈品。

但今天,它像一块巨大的海绵,吸走了空气里所有的声音,只剩下一种沉闷的嗡嗡声,在我耳膜里震动。

我本来是想找一份旧的购房合同,为阳阳的小升初划片区做准备。

那玩意儿被我塞在书房顶柜的一个旧储物箱里,好几年没动过了。

我搬了把椅子,踩上去,把那个积满灰尘的纸箱子拖出来。

一股陈腐的气味扑面而来,呛得我打了个喷嚏。

合同没找到,倒是在一堆旧证书和照片底下,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。

一个笔记本。

深蓝色的硬壳封面,边角已经磨损得发白,上面还带了一把小小的,几乎已经锈住的铜锁。

我愣住了。

这东西,我从来没见过。

直觉告诉我,这是林晚的。

我们结婚十二年,我自认为对她了如指掌。她喜欢吃什么,讨厌什么,睡觉时喜欢把一只脚伸出被子,生气时会不停地擦桌子。

可我从不知道,她有写日记的习惯。

更不知道,她有一本带锁的日记。

锁眼里没有钥匙。

我环顾四周,目光落在林晚的梳妆台上。那里有个首饰盒,她放一些不常用的耳环项链。

鬼使神差地,我走了过去。

在首饰盒的夹层里,我找到了一把同样小巧的钥匙。

铜质的,泛着暗淡的光。

我的心跳开始加速,一下,一下,撞得胸口发疼。

理智告诉我,应该把本子放回去,假装什么都没看见。这是对她最基本的尊重。

但某种更原始的,混合着好奇和一丝不安的情绪,抓住了我的手。

“咔哒。”

锁开了。

声音很轻,却像一声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。

我翻开了第一页。

娟秀的字迹,是林晚的没错。但笔锋比现在要锐利、年轻。

日期是二十年前的九月。

“今天见到了江川。他穿着一件白衬衫,站在香樟树下,阳光把他的轮廓勾勒成金色。我的心脏,漏跳了一拍。”

江川。

不是我的名字。

我的名字叫陈峰。

我像被烫到一样,猛地合上了本子。

心脏狂跳,血液冲上头顶,耳朵里嗡嗡作响。

谁是江川?

这个名字,我在林晚嘴里,在我们共同的生活里,从来没有听到过。

可日记里的每一个字,都像尖锐的钉子,带着滚烫的温度,扎进我的眼睛里。

我深吸一口气,又缓缓吐出。

空气里依旧是阳光和灰尘混合的味道,但一切都变了。

我重新打开日记本,像一个即将宣判的囚犯,等待着最终的审判。

“江川喜欢听勃拉姆斯,他说那里面有秋天的味道。我不懂古典乐,但我喜欢看他谈论音乐时,眼睛里闪烁的光。”

“我们一起去图书馆,他找黑格尔,我找雪莱。阳光从高高的窗户里洒进来,落在我们之间的书桌上,像一条金色的河。我觉得,时间可以就此停止。”

“他给我画了一幅素描。他说,我的眼睛里有湖水。天知道,我只是个近视眼。”

一页,又一页。

我的手指在颤抖。

那个叫江川的男人,像一个幽灵,从泛黄的纸页里站了起来。

他高大,英俊,热爱艺术,富有才情。

他是林晚整个大学时代的光。

而我呢?

日记里没有我。

那时候,我还不认识她。

我像一个贪婪的窃贼,疯狂地吞噬着妻子的过去,一个完全没有我存在的,却无比鲜活、炽热的过去。

我的额头渗出了冷汗。

我一直以为,我是她的初恋。

她也一直都是这么说的。

我们的相亲过程平淡无奇,她安静,腼腆,符合我对妻子的所有想象。

我以为她的安静是天性,现在才知道,那或许只是因为,坐在她对面的男人,不是江川。

日记翻到了大学毕业那年。

字迹开始变得潦草,甚至有泪痕晕开的墨迹。

“江川说,他要去西藏,要去寻找真正的艺术。他问我,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走。”

“我拒绝了。我怎么走?我爸妈不会同意的,我还有一份刚刚考上的,银行的稳定工作。”

“我们大吵了一架。他说我庸俗,被现实捆住了手脚。我骂他自私,从不为未来考虑。”

“他说,他会等我。在那个离天空最近的地方。”

“他走了。没有回头。”

看到这里,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
那口气还没到底,就看到了下一篇。

“我妈给我安排了相亲。那个男人叫陈峰,在设计院工作,人很踏实,话不多。妈妈说,这样的男人,适合过日子。”

适合过日子。

这五个字,像五根烧红的钢针,狠狠扎进我的心脏。

原来,在我们的故事开始之前,我得到的,就是一个“适合过

”的评价。

我不是爱情,我只是一个选择。

一个正确的,理智的,安全的,选择。

我继续往下翻。

日记的记录开始变得稀疏。

从一天一篇,变成一周一篇,再到一个月,甚至几个月才有一篇。

“今天和陈峰去看了电影。他会提前买好可乐和爆米花。他记得我不喜欢太甜的。”

“陈峰向我求婚了。戒指不贵,但很亮。他说,他会对我好一辈子。我看着他的眼睛,那里面没有星辰大海,但有笃定和安稳。我答应了。”

“我们结婚了。婚礼很热闹。我喝了很多酒,恍惚间,我好像看到了江川。他还是穿着白衬衫,站在人群的尽头,对我微笑。我知道,那是我看错了。”

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。

我们的婚礼,我记得她那天笑得很开心,很快乐。

原来,那份快乐的背后,还藏着另一个人的幻影。

我像个傻子,一个彻头彻尾的,被人蒙在鼓里十二年的傻子。

我甚至开始怀疑,我们这十二年的婚姻,到底算什么?

是一个女人对青春爱情的祭奠,还是对我这个“适合过日子的男人”的漫长补偿?

日记的后半部分,大部分内容都与我有关,与我们的家有关。

“阳阳出生了。他很像陈峰,特别是眉毛。陈峰抱着他,手足无措的样子,有点好笑。那一刻,我觉得很幸福。这种幸福很具体,很温暖,像冬天的暖气片。”

“陈峰升职了。他很高兴,喝了点酒,话也变多了。他说,要努力赚钱,给我们更好的生活。我看着他疲惫但满足的脸,有点心疼。”

“我们买了新房子。首付掏空了所有积蓄,还背上了三十年的贷款。陈峰说,没事,慢慢还。有了这个房子,我们才算真正扎下了根。”

这些文字,记录着我们共同走过的路。

每一件,我都记得。

可现在,从她的笔下重新读出来,却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。

她像一个冷静的记录者,记录着一个叫陈峰的男人,如何努力地为她搭建一个名为“家”的壳。

而她的灵魂,似乎总有一部分,游离在这个壳之外。

直到我翻到最近的一页。

日期,是上个月。

“今天,我见到江川了。”

我的呼吸,瞬间停滞。

“他在我们这个城市办画展。同学聚会,他来了。他老了一些,眼角有了皱纹,但还是那么瘦,白衬衫洗得发白。他看着我,笑了笑,叫我的名字。林晚。”

“二十年了。他还记得我。”

“我们聊了很多。聊这些年的生活。他去了很多地方,结过婚,又离了。他说,他一直在找一个人,一个能看懂他画里孤单的人。他问我,过得好吗?”

“我说,挺好的。老公对我很好,孩子也大了。”

“他沉默了很久,说,那就好。”

“聚会结束,他送我到楼下。他问我,如果当初,我跟他一起走了,现在会是怎么样?”

“我没回答。”

“他递给我一张名片,是他的工作室地址。他说,有空,可以去看看他的画。”

“我回家,陈峰已经睡了,还打着轻微的鼾声。我看着他,忽然觉得很愧疚。他又有什么错呢?”

日记到这里,就结束了。

我合上本子,全身冰凉。

像是在三伏天,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。

原来,那个叫江川的男人,不是过去了。

他回来了。

而且,就在上个月,他们见过面了。

我猛地站起来,巨大的眩晕感让我扶住了书柜。

我看着这个我一手一脚布置起来的家。

墙上挂着我们的结婚照,照片上的林晚笑靥如花,依偎在我身边。

客厅的沙发上,还扔着阳阳的奥特曼玩具。

厨房里,有林晚早上给我煮粥用的小砂锅。

一切都那么熟悉,那么有烟火气。

可现在,这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讽刺。

我像一个闯入者,一个局外人,尴尬地站在这片不属于我的领地。

我不知道坐了多久。

直到窗外的阳光从金色变成橘红,直到我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。

“老公,我们回来啦!”

是林晚的声音,一如既往的温柔。

“爸,你看我今天美术课画的!”阳阳举着一幅画冲了进来。

我僵硬地转过身。

林晚站在门口,手里提着菜,看到我站在书房里,愣了一下。

“怎么了?找东西没找到?”她笑着问,脸上带着些许疲惫。

我看着她的脸。

这张我看了十二年的脸,此刻却变得无比陌生。

她的笑容,她的温柔,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,背后都可能藏着另一个男人的影子。

我的喉咙发干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我只是死死地盯着她。

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,笑容收敛了起来。

“陈峰?你怎么了?脸色这么难看。”

我没有回答她。

我的目光,越过她的肩膀,落在了那个被我随手放在书桌上的,深蓝色的日记本上。

林晚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。

当她看到那个本子时,她脸上的血色,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。

她手里的菜,“哗啦”一声,掉在了地上。

西红柿滚了出来,像一颗颗破碎的心。

那一天,我们没有争吵。

甚至没有对话。

林晚默默地收拾了地上的狼藉,然后像往常一样做饭。

阳阳在客厅看动画片,笑得很大声。

厨房里是抽油烟机的轰鸣声。

而我和林晚之间,是死一般的寂静。

饭桌上,我第一次觉得,我们三个人,像是三个不相干的陌生人,偶然拼凑在一起吃饭。

我食不知味。

林晚不停地给阳阳夹菜,却一口也没吃。

吃完饭,她去洗碗。

我坐在沙发上,看着她的背影。

那个背影,我看了十二年。曾经我觉得无比安心。

现在,我只觉得,她离我好远。

晚上,阳阳睡了。

我坐在客厅,没有开灯,只点了一根烟。

这是我戒了五年的烟。

林晚从卧室里走出来,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。

黑暗中,我看不清她的表情。

“你都看到了?”她先开了口,声音沙哑。

“嗯。”我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节。

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明灭。

“对不起。”她说。

对不起?

这三个字,像一把钝刀子,在我心里来回地割。

“为什么要瞒着我?”我终于问出了第一句话。

“我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我不知道该怎么说。那都是过去的事了。”

“过去的事?”我冷笑一声,“上个月刚见过面,也叫过去的事?”

她沉默了。

这种沉默,比任何辩解都更让我愤怒。

“他是谁?”我问,尽管我已经知道了答案。

我想听她亲口说出来。

我想看她,如何向我解释,这个藏了二十年的秘密。

“他叫江川,是我的大学同学。”她的声音很低,“我们……在一起过。”

“所以,我算什么?”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,“我是他的替代品?还是你权衡利弊之后,一个‘适合过日子’的选择?”

我把她在日记里写的原话,扔还给了她。

黑暗中,我听到她倒吸一口凉气。

“陈峰,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她急切地辩解,“我和你结婚,是因为我觉得你可靠,你能给我安稳的生活。这十二年,我对你,对这个家,都是真心的。”

“真心?”我掐灭了烟头,站了起来,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,在客厅里来回踱步。

“你的真心,就是心里装着另一个人,和我结婚生子?你的真心,就是在我为这个家拼死拼活的时候,你在日记里怀念你的白月光?”

“你结婚的时候想着他,生孩子的时候想着他,现在他回来了,你是不是就准备跟他走了?”

我的话,一句比一句刻薄。

我知道这很伤人,但我控制不住。

那种被欺骗,被背叛的感觉,像无数只蚂蚁,啃噬着我的五脏六腑。

“我没有!”她也站了起来,声音里带了哭腔,“我没想过要走!我和他,真的已经结束了。那次同学会,也只是偶然遇见。”

“偶然遇见?”我走到她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“那他为什么问你,‘如果当初跟他走了会怎么样’?他为什么要把工作室的地址给你?”

“我不知道!”她崩溃地喊了出来,“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!那张名片,我也早就扔了!”

“扔了?”我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,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撒谎的痕迹。

“真的扔了。”她哭着说,“陈峰,你相信我。江川对我来说,只是青春里的一个梦。而你,是我的生活,是我的现实。我分得清。”

梦和现实。

她分得真清楚。

清楚到,可以一边做着梦,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为她构建的现实。

我的心,一瞬间冷到了极点。

“我怎么相信你?”我一字一句地问,“林晚,这十二年,你看着我,有没有一刻,把我当成了他?”

她愣住了,嘴唇翕动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她的沉默,给了我最残忍的答案。

我笑了。

笑得比哭还难看。

“我明白了。”

我转身,走进了书房,关上了门。

我听到了她压抑的哭声。

但我没有回头。

那一晚,我睡在书房的沙发上。

一夜无眠。

我把我和林晚这十二年,像放电影一样,在脑子里过了一遍。

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约会,她紧张得把水洒在了身上。

我想起了我们去看房,为了一个点的折扣,和售楼处磨了半天。

我想起了阳阳出生那天,她疼得满头大汗,却抓着我的手说,不后悔。

我想起了无数个加班晚归的夜晚,她总会给我留一盏灯,和一碗热汤。

这些记忆,曾经是我生活的基石,是我奋斗的动力。

现在,它们都像被白蚁蛀空的木头,外表看着完好,内里早已千疮百孔。

我甚至开始病态地分析。

她对我好,是因为爱我,还是因为愧疚?

她为这个家付出,是因为责任,还是为了弥补她对那个男人的亏欠?

我越想,心越冷。

我觉得,我的婚姻,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。

而我,是那个最可悲的男主角。

接下来的日子,我和林晚陷入了冷战。

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,却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。

我们会在饭桌上,为了阳阳的教育问题,心平气和地讨论几句。

我们会在出门时,习惯性地提醒对方“带上钥匙”。

但我们之间,再也没有了任何多余的交流。

没有拥抱,没有亲吻,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汇。

家里的空气,是凝固的,压抑的。

阳阳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,变得小心翼翼,不再像以前那样吵闹。

好几次,我看到他看看我,又看看林晚,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不安。

我心里难受,却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种僵局。

那本日记,像一根毒刺,扎在我们中间。

拔不出来,碰一下,就疼得钻心。

我开始失眠,大把大把地掉头发。

工作上也频频出错,被领导叫去谈了好几次话。

我整个人,像被抽走了精气神,变得暴躁,易怒,看什么都不顺眼。

有一次,我下班回家,看到林晚在阳台上打电话。

她背对着我,声音压得很低,但我还是听到了一句。

“……你别再这样了,我们已经不可能了。”

我的血,瞬间冲上了头顶。

是江川!

一定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江川!

我冲过去,一把抢过她的手机。

屏幕上,没有来电显示,是一个陌生的号码。

“是谁?”我红着眼睛问她。

她被我的举动吓到了,脸色苍白。

“是一个……推销保险的。”她结结巴巴地说。

“推销保险?”我冷笑,“推销保险的会让你跟他说‘我们已经不可能了’?”

“我……”她语无伦次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
我看着她慌乱的样子,心里的怀疑和愤怒达到了顶点。

“林晚,我们离婚吧。”

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。

林晚猛地抬起头,难以置信地看着我。

“你说什么?”

“我说,离婚。”我又重复了一遍,“我受够了。我不想再活在别人的影子里。我不想我的妻子,心里还装着另一个男人。”

“我没有!”她终于哭了出来,抓住我的胳膊,“陈峰,你别这样!那个电话真的不是他!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?”

“我怎么信你?”我甩开她的手,“你瞒了我二十年!你的信任,早就被你自己亲手毁了!”

我们的争吵声,惊动了在房间里写作业的阳阳。

他跑了出来,看到我们这个样子,吓得“哇”地一声哭了起来。

“爸爸,妈妈,你们不要吵架……”

儿子的哭声,像一盆冷水,浇灭了我所有的怒火。

我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儿子,和泪流满面的妻子。

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无力感。

我到底在做什么?

我把我的家,变成了一个战场。

我没有再说话,默默地拿起外套,摔门而出。

我在外面游荡了很久。

城市的夜晚,灯火辉煌,车水马龙。

可没有一盏灯,是为我亮的。

我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去。

最后,我找了一家小酒馆,点了一瓶白酒,自斟自饮。

我想了很多。

我想到了离婚。

房子怎么办?阳阳跟谁?

我爸妈,她爸妈,怎么交代?

一想到这些,我的头就疼得要炸开。

十二年的婚姻,我们早就不是两个人了。

我们是一个复杂的,盘根错节的,牵连着两个家庭的共同体。

离婚,就像一场伤筋动骨的大手术。

可是,不离呢?

难道就要这样,一辈子活在猜忌和隔阂里吗?

只要一想到,她曾经把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恋,写满了整本日记,我就觉得恶心。

只要一想到,那个男人现在就在这个城市,随时可能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,我就寝食难安。

我喝得酩酊大醉。

最后,我做了一个决定。

我要去会会那个江川。

我要亲眼看看,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,能让我的妻子,惦记二十年。

我不知道林晚有没有扔掉那张名片。

但我有我的办法。

我通过大学同学录,找到了他们那一届的美术系同学。

几经周折,我要到了江川画展的信息,和他工作室的地址。

第二天,我请了假。

我没有告诉林晚。

我刮了胡子,换了一身自认为最体面的衣服。

我不想在他面前,显得太落魄。

江川的工作室,在一个旧工业区改造的艺术园里。

很安静,很有格调。

我推开门,看到了他。

他正站在一幅巨大的画作前,背对着我。

和他日记里描述的一样,瘦高,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。

听到声音,他转过身。

那是一张很有艺术气息的脸,轮廓分明,眼神深邃,带着一丝沧桑和忧郁。

不得不承认,他比我,更有魅力。

“你好,请问找谁?”他开口,声音温和。

“我找江川。”我说。

“我就是。”他看着我,眼神里带着一丝探寻。

“我叫陈峰。”我直视着他的眼睛,“我是林晚的丈夫。”

听到“林晚”两个字,他的瞳孔,明显收缩了一下。

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。

“你好。”他朝我伸出手。

我没有握。

气氛瞬间变得尴尬。

“我们,能聊聊吗?”我问。

他点了点头,把我引到一旁的休息区,给我倒了一杯水。

“你想聊什么?”他问。

“聊你,和我的妻子。”我开门见山。

他沉默了片刻,似乎在组织语言。

“我和林晚,只是大学同学。”

“只是同学?”我冷笑,“只是同学,会让你在二十年后的同学会上,问她‘如果当初跟你走了会怎么样’?”

他愣住了,显然没想到我会知道得这么清楚。

“看来,她都告诉你了。”他苦笑了一下。

“不,她什么都没告诉我。”我一字一句地说,“是我,看到了她的日记。”

江川的脸色,彻底变了。

他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,有惊讶,有愧疚,还有一丝……同情?

“对不起。”他说,“我没想到,会给你们造成这么大的困扰。”

“困扰?”我提高了音量,“你管这个叫困扰?你毁了我的家!你知不知道!”

“陈先生,你冷静一点。”他试图安抚我,“我和林晚,真的什么都没有。那次同学会,也只是偶遇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还要联系她?”我逼问。

“我没有。”他摇了摇头,“我只在聚会上见过她一次。之后,我给她发过一条信息,问候了一下。她没有回。我就再也没有打扰过她。”

他说得很坦然。

我相信,他没有撒谎。

那林晚在阳台上接的那个电话……

我的心,动摇了一下。

“你还爱她吗?”我问出了我最想知道的问题。

江川看着我,没有立刻回答。

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萧瑟的景色。

“爱?”他自嘲地笑了笑,“这个词,太重了。”

“年轻的时候,我以为爱就是一切。是风花雪月,是诗和远方。我以为,林晚会是那个,愿意陪我一起流浪的人。”

“但我错了。她比我现实,也比我清醒。她选择了安稳,选择了你。”

“这些年,我走过很多地方,也经历过一些感情。但我心里,始终有一个结。”

“我总是在想,如果当初,她跟我走了,会是什么样。如果当初,我为她留下了,又会是什么样。”

“这次回来,见到她,看到她过得很好,很幸福。我忽然就释然了。”

“她没有选错。你比我,更适合她。”

他转过身,看着我,眼神很真诚。

“陈先生,林晚是个好女人。她心里最重要的人,是你,和你们的孩子。过去那些事,对她来说,可能真的只是一个年轻时的梦了。”

“不要因为我的出现,毁了你们的生活。不值得。”

我看着他。

这个我幻想了无数次的“情敌”。

他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可恶。

他甚至,很坦荡。

我忽然觉得,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。

我把所有的愤怒和怨恨,都投射到了这个男人身上。

可他,或许从头到尾,都只是林晚青春里一个符号化的存在。

真正的问题,不在他。

而在我,和林晚之间。

我离开了江川的工作室。

心里五味杂陈。

我不知道,我是该庆幸,还是该悲哀。

庆幸的是,他们之间,真的已经过去了。

悲哀的是,我妻子的青春,她最热烈,最奋不顾身的爱情,给了一个与我无关的男人。

我回到家时,林晚正坐在沙发上等我。

她的眼睛红肿,显然是哭过了。

看到我,她站了起来,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,又没说出口。

“我去找他了。”我平静地说。

她浑身一震,脸色变得更加苍白。

“他都跟我说了。”我看着她,“他说,他只给你发过一条信息,你没回。”

“所以,那天在阳台上,给你打电话的,到底是谁?”

林晚的眼泪,又流了下来。

她从包里,拿出她的手机,翻出一个通话记录,递给我。

上面备注的名字是,“保险-小张”。

“真的是一个推销保险的。”她哽咽着说,“他一直缠着我,让我买他们的理财产品。我被他烦透了,就说了重话。”

“我当时之所以不敢跟你说实话,是怕你……怕你又误会。”

我看着手机屏幕,又看看她。

心里,像打翻了的调味瓶,什么滋味都有。

原来,是我错了。

是我被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,把她推到了审判席上。

“对不起。”我说。

这是我们冷战以来,我第一次,向她道歉。

她摇了摇头,眼泪掉得更凶了。

“不,该说对不起的人,是我。”

“那本日记,我不该留着。我早就该烧了它。”

“陈峰,我知道,这件事对你的伤害很大。我瞒着你,是我的错。我总觉得,那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过去,和我们的生活没有关系。我没想到……”

“我从来没想过要背叛你,背叛我们的家。从来没有。”

她哭得泣不成声。

我走过去,把她抱在怀里。

她的身体,在我的怀里,不停地颤抖。

这是我们这么多天来,第一次的身体接触。

我抱着她,就像抱着一个破碎的瓷器。

我知道,我们之间,有什么东西,已经碎了。

即便现在把它重新粘合起来,上面也布满了裂痕。

那天晚上,我们谈了很久。

从我们相识,到结婚,到生子。

我们把这十二年,重新梳理了一遍。

她告诉我,她当初之所以选择我,不仅仅是因为我“适合过日子”。

更是因为,我的出现,让她从那段失败的感情里走了出来。

我的踏实,我的稳重,我的沉默寡言,都让她觉得安心。

她说,和江川在一起,像坐过山车,刺激,却总是悬着一颗心。

而和我在一起,像坐在一艘平稳的船上,虽然风景平淡,但她知道,这艘船,永远不会翻。

“那你爱我吗?”我问出了那个,我一直不敢问,却又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。

她抬起头,泪眼婆娑地看着我。

“爱。”她肯定地说。

“以前,我以为,爱就是心动,是激情,是奋不顾身。”

“可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,我才明白,爱,更是责任,是陪伴,是柴米油盐里的不离不弃。”

“是你加班回来,我给你留的那碗汤。”

“是我生病时,你跑遍全城给我买药。”

“是阳阳第一次叫爸爸时,你眼里的泪光。”

“陈峰,我对江川,是青春的悸动。而对你,是刻进骨子里的,家人的爱。”

家人的爱。

我咀嚼着这四个字。

或许,这才是婚姻最真实的模样。

激情总会褪去,剩下的,就是这份沉甸甸的,无法分割的亲情。

“那本日记,你想怎么处理?”我问她。

她看着我,说:“你来决定。”

我走进书房,拿出了那个深蓝色的本子。

我把它递到林晚面前。

“这是你的过去。”我说,“我无权处置。但我希望,它以后,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。”

林晚接过日记本,深深地看了我一眼。

然后,她走到厨房,打开了煤气灶。

她把日记本,一页一页地撕下来,扔进了火里。

蓝色的火苗,舔舐着泛黄的纸页。

那些娟秀的字迹,那个叫江川的名字,都在火焰中,蜷曲,变黑,最后化为灰烬。

林晚的青春,和我的心魔,都随着那缕青烟,一起消散了。

我们的生活,似乎又回到了正轨。

我不再失眠,工作也恢复了正常。

林晚还是像以前一样,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。

阳阳的笑声,也重新在家中响起。

只是,我们都知道,有些东西,不一样了。

我们之间,多了一份小心翼翼的客气。

我们都很有默契地,不再提起那件事,那个名字。

它像我们之间一道看不见的伤疤。

虽然愈合了,但天气一变,还是会隐隐作痛。

有一天,我陪阳阳看电视。

电视里在放一部文艺片,男主角是个画家。

阳阳忽然指着电视说:“爸爸,这个叔叔,好像我们上次在那个有很多画的房子里,见到的那个叔叔。”

我的心,咯噔一下。

我忘了,那天去找江川,我带了阳阳一起去。

我当时只是想,让林晚知道,我不是去打架的。

林晚正在拖地,听到阳阳的话,动作顿了一下。

她抬起头,看了我一眼。

那眼神,很复杂。

我若无其事地摸了摸阳阳的头,说:“你看错了,小傻瓜。”

然后,我拿起遥控器,换了一个台。

动画片里,传来夸张的笑声。

我知道,这件事,还没有真正过去。

它已经成了我们婚姻的一部分。

我需要学会的,不是忘记,而是接受。

接受我的妻子,有过一段我没有参与的过去。

接受她的生命里,有过另一个,让她刻骨铭心的男人。

接受我们的爱情,不是从一开始就完美无瑕,而是在漫长的岁月里,慢慢磨合成的,带着瑕疵的艺术品。

这很难。

但为了这个家,为了阳阳,我必须做到。

又一个周末的下午,阳光很好。

和那个我发现日记的下午,一样的好。

林晚在厨房准备晚餐,阳阳在房间里玩乐高。

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看着窗外。

林晚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出来,放到我面前的茶几上。

“吃点水果吧。”她说。

我拿起一块苹果,咬了一口。

很甜。

“过几天,我可能要出差一趟。”我说。

“去哪?”

“去趟西藏。”

林晚愣住了,看着我。

“公司有个项目在那边,要去考察一下。”我撒了个谎。

其实,没有项目。

我只是,想去看看。

看看那个,被她和江川称为“离天空最近的地方”。

我想去走一走,那个男人曾经走过的路。

不是为了别的。

只是想,为我心里那个,耿耿于怀了那么久的结,画上一个真正的句号。

林晚沉默了很久。

然后,她点了点头。

“好。”她说,“我帮你收拾行李。”

她没有问我为什么。

我想,她懂。

那一刻,我看着她平静的侧脸,心里忽然就释然了。

或许,有些事,不必说破。

有些结,需要自己去解开。

我们的婚姻,就像一艘在海上航行了很久的船。

它经历过风暴,船身上留下了伤痕。

但只要我们还在船上,只要我们还朝着同一个方向,它就总能,抵达彼岸。

至于沿途看过的风景,和错过的港湾,就让它们,都留在过去吧。

我笑了笑,又拿起一块苹果。

“老婆,这苹果,真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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