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第一次见到那盏灯时,正趴在斑驳的窗棂上。夏夜里的风裹着栀子花香,灯芯在玻璃罩里轻轻颤,暖黄的光晕像融化的蜜,淌过窗台的每一道木纹。

“那是什么?”她抖了抖新生的翅,绒毛上还沾着晨露。
“别靠近,”老蝴蝶扇着残破的翅飞来,触须颤巍巍的,“那是人类的灯,会烧了你的。”

可她忘不掉那束光。它不像月亮那样清冷,也不像星星那样遥远,每一寸光都带着温度,仿佛能把夜的凉薄都烘成柔软的棉絮。

此后每个黄昏,她都会等在窗沿。灯亮起的瞬间,她便忍不住振翅飞去,在光晕里盘旋。玻璃罩烫得惊人,好几次翅尖擦过边缘,灼出焦痕,她却像尝到甜的孩童,退开几步又凑上前。

守灯的是位老人,总爱在灯下缝补旧衣。他发现了这只总来的飞蛾,每次都会把玻璃罩转个方向,让最暖的那面朝向她,嘴里念叨着:“小东西,慢点飞。”

秋深时,她的翅已经薄如蝉翼,边缘布满焦黑的痕迹。老人的灯换了新的灯芯,亮得更甚。她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,停在灯罩外,看着光晕里飞舞的尘埃,像无数细小的星。
“你不怕吗?”老人放下针线,指尖轻轻点了点玻璃。
她没有回答,只是忽然振翅,朝着最亮的中心飞去。翅尖触到灯芯的刹那,没有预想的剧痛,只有一阵温暖的拥裹。她看见自己的翅在光里化成细碎的金粉,混在光晕里,成了那束光的一部分。

老人叹了口气,吹灭了灯。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,他低头继续缝补,却发现针脚间,总似有细碎的光在跳。

后来每个夜晚,那盏灯都会亮到天明。有人说老人在等什么,只有老人知道,那光晕里,藏着一只飞蛾用一生换来的、最短暂也最灼热的拥抱。
